流浪人，你若到斯巴(6)

我现在不感到痛苦悲伤了。在汽车上那会儿更受罪：每当在小弹坑上平稳一下，我就禁不住要叫喊一次；从大弹坑上开从前，倒还好受些，汽车爬了上去，又爬了下来，就像在波澜里行船。现在打针剂已经起作用了。在路上，他们摸着黑在我胳膊上扎过一针；我感觉到针头戳进了皮肤，接着大腿以下就变得热乎乎的。
这不可能是真的，我这样想，汽车不会跑这么远，差未几有三十公里地呢。再说，你毫无感觉，除了眼睛以外，其他感官都已失去了知觉；感觉没有告知你，现在你是在自己的学校里，在你三个月前刚分开的母校里。八年不是一个小数量，八年内的一切，莫非你只凭一双肉眼，就都能识别出来吗？
我闭着眼睛把这一切又回味了一遍，一个个局面像片子镜头那样擦过脑际：一楼的过道，刷成绿色；上了楼梯，这里漆成黄色，阵亡将士纪念碑，过道；再上楼梯，恺撒、西塞罗、马可·奥勒留……赫耳墨斯、尼采的小胡子、多哥、宙斯的丑脸……
我淬掉烟头，开端叫喊。叫喊几声总认为好受些，不外得大喊大叫；叫喊叫喊真好，我发了狂似的叫着喊着。有人俯身察看我的情形，我仍是不睁开眼睛；我觉得一个陌生人的呼吸的热浪，它散发着难闻的烟草和蒜头的气味，一个声音安静地问道：“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