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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脚下的土地(3)

2023-05-15 来源:文库网
 
        菜花上的虫子贪婪,我们用木棒赶拨它们,它们臃肿地趴贴在鲜嫩的菜叶上,死皮赖脸地不肯丢弃最后一口肥菜。 绿虫三季,我读到孔夫子“夏虫不可语于冰”,悲悯的不止是三季生命的绿虫,还有拥有百载光阴却妄自菲薄的类人,这大地默然不语,但它像智者一样,春秋在目,在心。
 
        房子不高,下面是个储藏屋,房子建在上面。很多时候,我站在父亲一砖一土砌垒好的土台阶上,眺望高高的山顶。初夏,布谷鸟早早就催促播谷。山谷中,它的叫声中有种着急,布谷吧,这守望时令的灵鸟,它忧虑我们的胃口。如果我们吃饱肚子,还不能做到感恩自然,感恩土地,感恩父祖的事情,那还不如拉扯犁铧的不语者。
 
        我喜欢蹲在屋檐下的墙头上,看太阳冒着花子,从山顶一寸寸翻过来,光阴光明光影光芒,一寸寸落到我们土院子里。真切地从目光中映照近心田,照亮一隅山窝,照明浅浅心目。我们更喜欢把时间唤做“光阴”,一是真切地看见它溜走的脚步,还有我们从土地从这肥沃的世界上猎夺来一点“食粮”,以壮硕我们的肉躯和胸怀。门前果树上的露珠在阳光下被清风抖落,重重地砸在尘土上。蚂蚁在晨光中就忙忙碌碌。庄稼带着父亲殷切的目光,冉冉拔节。墙头上,同样能望见斜下去的太阳,特别是冬天,它挂在山巅,山下的村庄一步步被暮色幕遮。这一天日子,被旭日拉开夜的帷幕,复又被夜幕拉合。祖父,是个倔强的生活演员,父亲常常被命运拌倒,祖母被大地早早召唤去,只在她喜爱的土地上种了不多的几茬庄稼,母亲恨不能把山头背回仓院,土地上,祖父走过,父亲走过,祖母短暂地走过,母亲惜腾地走过。

父亲脚下的土地


土地,把很多卑微的脚步用沉重的犁铧深埋,那里面有春秋,有大义。我们扛起撅头,但没挖出金玉。我们就此改变信仰,放弃种植在血脉中的厚重,轻轻飘向土地之外。多么像一种逃逸。土地上,风、阳光和水镌刻下难以解读的碑文,千沟万壑,林木有声,庄园寄躯,老屋托魂。屋椽上有父祖煮罐罐茶燃烧柴火的烟熏。土墙上有母祖靠窗针线的汗迹。春夏秋冬,能拥有一盏茶的时光,能拥有一刻针线的时光,都是清福宴宴。更多时候,他们背着日光,背着月光,行走在土地中,行走在饥途中。庄院见证过他们忙苦于时光深处,田地见证过他们奔波在疲劳的运命中。牛羊同圈,猫狗异路。乌鸦勤快地在父亲犁种的身后,衔埋荞麦,当我们一家收割荞麦时,地埂上乌鸦的庄稼正嫣红地开着花。
 
        山野间,那些无名的山花,一茬开过,一茬接上。土地像母亲的锅行,喂养着多少双饥肠辘辘的眼神。尽管贫瘠,泉水甘冽,井水清凉,微风中,燕雀往来,大地像祖母悲悯的眼神,只要是奔突来的生命,请给予他们光阴,给予他们健康,给予他们温暖。 土地诸怀缘法,生命如莲,在尘埃中立身,在清波中荡涤,在时音中自觉,然后濯去污泥,淡褪浮华,留守从容的本色。在秋色风声中简真,清素,延宕禅意。

父亲脚下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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