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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的澎湖湾(3)

2023-05-15 来源:文库网
我们坐在牛背上,打道回府,朝牛头山,朝外婆的澎湖湾走去。
浪漫的日子总是有限的,不浪漫的日子更多,比如到河边掏洞眼,大多时候是空手而归,不是里面没有可掏之物,而是洞眼太深,它们藏得太深,手够不着,再说去掏洞眼必须打赤脚下水,冬天的河水冰凉剌骨,其余天又是血吸虫泛滥时节,我们是不 敢下水的。再说,放牧时,我们也有打湖草的任务,有时,一天要打几担湖草让大人去担。
血吸虫是湖区众生之大犯。包括外婆的澎湖湾,没人不怕它的。
季春时节,气温渐渐升起来,雨水也多起来,渍水把湖上一个个水坑灌满,把一处处小叉灌满,澎湖湾人便沉默了,大人小孩全处于莫名的惆怅之中,春天的气候往往是夏汛、秋汛的先声。今年的大水到底要涨好大,要涨多高,这只有鬼晓得,但是,人们往往是经不住诱惑的,沉睡了一个冬季的鱼虾开始活跃起来,一天一天长得膘肥体壮。特别是虾米,它们成群结队在盛满了水的小汊和水坑中游来荡去,经不住诱惑的人们便背了鱼篓,掮了虾扒走入湖中,走入鬼域。他们赤着脚,捋着衣袖,卷着裤管去捞小鱼小虾,这种季节,只要你去,没有不背一篓回来的。东家看见西家有了收获,第二天便也去效法,捕捞是笑嘻嘻的,收获也是笑嘻嘻的,但他们这是一种未开化的乐趣,是种无知的快乐。那时候的澎湖湾的人都是打赤脚干活的,家家有鱼篓,户户有攀扒。谁都没想到那血吸虫的小虫子正是这时候爬进你的血肉之躯。

外婆的澎湖湾


寄生到他们的身体内。我的叔外公的一家就是死于这种鬼病。他们家有个女儿,也是我叫姨妈的,还没出嫁也就死于这种病。姨妈得了这种病并不知其所以然,还天天去捕捞小鱼小虾来做下钣的菜。那时,澎湖湾的人称这种病叫大肚子病,它的特征是,无论男人女人,到了晚期都被吸得骨瘦如柴,只有肚子又圆又大,气鼓气胀,当然不是怀孕。最后走不动了,死了。我的两位兄长也得过血吸虫病,他俩也就是小时候在外婆的澎湖湾的水域里捞过一次小鱼小虾,唯一的一次,后来,他们定期治疗才没有酿成生命之患。
姨妈的父亲母亲都死得早,我从没见过。姨妈一直是外公外婆带养的,她最喜欢我们兄弟,也喜欢到铜盆冲来做客,那时候 ,他还没出嫁,甚至连夫家也没有,死的时候,她的肚子大得穿不下任何衣服,鼓得如同一面北京大鼓,非常非常的圆。也非常非常的亮。光鲜透明,煞是美致。
端午节到了,我们兄弟一早就着装催母亲带我们上路去外婆的澎湖湾,我们想念外婆,恋着外婆的澎湖湾。因为每到五月,我们这些从没出过世外的山里孩子便可以在外婆的澎湖湾看到奇瑰的山里曾没有的景致。
走五里山路,跨过京广复线,向西再走四里,便到了外婆的澎湖湾,一路上,我们走在湿润的田埂小路上,早稻抽穗了,扬着花,吐着蕊,露珠拂拭在我们的脚上,凉浸浸的,放眼望去,满湖满畈早稻趋于成熟。早熟的已是金黄,滨湖地区老百姓种稻完全是看远气,从湖底到近岸,稻田是一层一层的,哪一层稻田在何时上大水,谁都说不上,能不能种上两季,更是说不上。一九五四年,也就是我出生的那一年,洞庭湖特大洪水,不光是淹没了岸边的全部稻田,还毁坏了一百多间民房。那年的早稻便颗粒无收。大水直到冬天才退去。

外婆的澎湖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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