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的愤怒(2)

老二左手抹一把嘴巴，右手抄起酒瓶将余下的半瓶二锅头全倒在盖碗里。 “兄弟，哥哥今天心里有点闷。”“咋了？老兄。”“就是觉得堵得慌。”“是谁惹着哥哥了？让哥哥这么憋闷。”“唉！兄弟你说，我们哥们安分守己，从来都是凭良心做事，招谁惹谁了？”这老兄咋了？没有过这时候啊，我成了丈二和尚“哥，有事说，谁让咱们兄弟曾患难一场”，我胸中掀起了当年的豪情。 老二端起盖碗仰起脖子大大的闷了一口，足有小半碗，眼里噙着泪花接着说“兄弟，基本国策改了你听说没？”哦，我明白了，他还在为没有儿子纠结。老二很喜欢孩子的，潜意思里希望子孙满堂，而且对男孩又情有独钟，媳妇儿偏给他生了个姑娘。
“听说了，允许生二胎了，这是好事啊，你不一直还想生个儿子嘛，让嫂子再给你生个儿子呗”我开玩笑地调侃着。 “生个屁，漫说俺没有齐白石老人那本事，就是有你嫂子蛋碴子都没了找谁去生？”“别急啊，哥哥，网上不是还传要放开二房嘛”我自己都憋不住笑了出来。 “你小子还拿哥哥逗闷子”。老二又闷了口二锅头叹口气接着说“唉！你说咱们咋就赶不上行市呢。本来生下就几乎和共和国同龄，祖国万象伊始，阳光灿烂。可到我们长身体时咋就赶上粮食紧张了呢，吃梨树牙子、榆树钱、野菜、草籽、黑泥（碳化的植物落叶）啥没吃过啊！黑泥吃的都拉不下来屎，做梦都想吃个不掺野菜的窝头。”他讲的是自然灾害那几年，后来也有人说不是天灾是人祸。

“念好好的书又停课了，搞什么文化大革命，整天戴个袖标，扎个皮带，拿个‘红宝书’满世界瑟。破四旧，跳忠字舞，写大字报，知识没处学却练了一手好毛笔字”老二说得是实情，这是心底的苍凉，没能继续就学读书是他平生最大的悲哀。我知道老二小时爱学习，小学当过两道杠、三道杠，一学期一个奖状，读了六年得了十二个三好学生奖状，到现在还保存完好，那几年去他家聚餐，喝高兴了就拿出来显摆，那是他一生最自豪的物件。 “那时我就觉得这整天不上学不是啥好事，”老二边说边端起了酒碗又闷了一口继续着他的感慨“六八年一窝端了吧，全下乡了，扎根农村干革命，广阔天地炼红心。这一炼可就十来年啊，青葱岁月就这样给蹉跎没了”。“好容易熬回城了，我那上进劲又来了，趟黑起早，不拍脏不怕累，虚心学习，刻苦专研。
好好的企业咋就被人兼并了呢？”老二又喝了口二锅头。 “下岗那会心里这憋屈，合着我这都白努力了，眼瞅着快五十了，失业了，哪说理去？”见老二有些激动，我忙说：“哥，你现在不挺好嘛，附近的谁不给你撮大拇哥啊，人和气，车修得好”。 “兄弟，我就是觉得生不逢时，一步没踩正，步步踩不上点，要是晚生二十年，就凭我打小的学习成绩准能考上个名牌大学。”“哥，这个我相信”我也伸出大拇指，做个点赞的动作。老二眼睛红了，眼眶已无力阻挡老泪的溢出。 从没见过他如此动容，犹如电影《开国大典》里讲演的陈独秀，用情理撼动人心。我被老二感染了，哑言中我一仰脖干下了最后小半碗二锅头，胸中翻江倒海，忽然一种幻觉呈现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