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刺(2)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糖尿病。不致命，但足够麻烦是不是？所以，老公开始烦我……”何芸默默地看着祝秋荣，但她终究什么也没说。 祝秋荣也不期待她的回答，她从皮夹里掏出钱，自嘲地笑笑说：“明天我还会来的，因为无处可去，也因为我喜欢你这里。小说里的女人遇到烦心事儿都喜欢喝酒，我却喜欢喝茶！” 2 晚上，祝秋荣斜歪在沙发里嗑着瓜子。电视里的女主角正抱着奄奄一息的男主角哭得肝肠寸断……她摇了摇头，努力不让虚假的剧情将自己的眼泪给逼出来。 企业减员，祝秋荣成了第一批受冲击的员工。老公胡高伟开着一间不大不小的公司，谈不上大富大贵，但维持一家人的小康生活水准基本没有问题。于是，祝秋荣悠哉地做了家庭主妇，洗手作羹汤，专心伺候老公一日三餐。
胡高伟回家了，他一边抖落身上的雪花，一边问沙发上的祝秋荣：“你今天去复查了吗？”祝秋荣将瓜子推到一边，懒懒地回答说：“没有，我去喝了茶，在茶楼消磨了一整天。”说完，半开玩笑地加了一句，“我在想，要不要跟你离婚，免得成了你的拖累。”胡高伟漫不经心地说：“竟瞎说什么呀，这么点儿小病不至于吧？”然后走过来从后面轻轻拥住了她，细细在喉间叹：“你又瘦了，要多吃点儿！” 她怎能不明白，作为女人，瘦与瘦原是不同的——这瘦，在20来岁时是诗是词，是帘笼后美人窥望一闪淡淡的娇羞；到了30多岁要是还瘦，这瘦便成了嶙峋，是鲜艳的鱼游在玻璃缸里的狭窄和不安。也正是如此，在老公面前保持完美，是此时祝秋荣唯一的梦想了。

何况，现在自己得了病。 胡高伟赚的钱几乎都是交给她的，只是，他交来的时间和体贴就少得可怜了。祝秋荣就像一株失了水的植物，蔫蔫的没有生气，人也愈发瘦了。本来平静的日子，在得知自己得了病的时候，突然就有了波涛汹涌的危险似的。于是，祝秋荣开始跟踪胡高伟——她不是不信任他，她只是突然不信任自己了！ 没想到，竟真被她跟出了端倪。她惊讶地发现，胡高伟有事没事都会到一家茶楼去坐坐，而那家茶楼的老板，是个如诗如画的妙龄女子…… 3 那天，祝秋荣戴着新买来的大波浪卷发坐在了茶楼不起眼的角落里，听到服务员絮絮地介绍说今天的玫瑰花茶打7折，因为今天是老板的生日。她便点了玫瑰花茶来喝，然后就守在那里，并毫不意外地看到胡高伟来到了茶楼。她下意识地低头，随即自嘲地想：
此时的他，又怎会注意到这里呢？ 果然，抬头看时，那个女人已经迎上了她的丈夫，两个人说笑着朝楼上的雅间走去，那和谐的背影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她的心。 那天晚上，月光如织，胡高伟一夜未归。祝秋荣就那样坐在窗前，看了半夜的月亮。多少过往像电影一样在眼前一一闪过。三十几岁的人生，情感容易走神，婚姻总是不如意，不是缺了钱就是缺了情，哪一点都容易顺风歪下去。可是，走过的路上还存留着太多的脚印，很难一下子就被磨灭掉的。 对于那个晚上的夜不归宿，胡高伟找了个拙劣的借口——加班。对此，祝秋荣也不揭穿。 她每天准备好晚饭，然后打电话给胡高伟，告诉他晚上吃什么，要他赶快回来。胡高伟应着，放了电话，他也许会赶回来，也许不会，祝秋荣并不计较，她只是告诉自己，打一个这样的电话很必要。 4 祝秋荣成了茶楼的常客，服务员都认定了她是老板的朋友，只要她来了，便会通知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