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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空气(2)

2023-05-15 来源:文库网
他或许成功了。因为“天灯”一词,随着人世轮转依旧保留至今。
一盏盏的孔明灯,升起,降落,升起,不断重复雷同的祝福,不断编织善良的谎言,不断慰藉漫长愁苦和扑朔迷离的人生。我坐在高高的看台上,生一堆火,听爆竹噼里啪啦的声音,看姹紫嫣红五颜六色稍纵即逝的烟花,偶尔也目送一盏孔明灯的从出生到死亡的人生旅程。我满足于此时此刻的孤独和寂寞。火苗有时窜出火炉,吱吱地舔着茶壶。有时忘了添柴,温暖的空气像无水的鱼,冷冰冰的鱼鳞贴近肌肤。于是立刻添一块柴,浓烟从炉子里疯狂地向外涌,等一会儿,像约定好似的,一齐燃起熊熊大火。这时,我是很高兴的,像获得重生般,像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春节所带给自己的温暖。茶壶的水沸腾了,咕噜咕噜的翻滚声厚重稳妥,像男低音雄厚粗哑的嗓子。沸水顶着壶盖,另一种嘹亮清脆的声音响起,很像冲锋的号角声。守着火炉,享受独有的年味,孤独和寂寞越发有了实际的寄托,感觉自己也不是那么可怜。
落下几滴雨,打在头上,冰凉的感觉像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灌一身。春节下雨,总是显得不合时宜,不管是晚上还是白天。雨滴砸在屋檐上,噼啪噼啪地作响,更添几分冷清。我暂住在小城里。楼顶的一间陋室,是我的栖身之地。父亲回来,仿照农村的建筑风格,搭了一间小柴房,存储捡来的干柴和一些杂物。我坐在柴房下,紧靠着火炉,徐徐的温暖合拢我。夜已经很深了。农村的家,此时应该在飘雪吧。回忆小时候早早起床,妈妈做饭的炊烟飘过窗户充盈卧室,我循着这种熟悉的味道,翻身将脸贴紧玻璃。啊,窗外是朦胧可见的雪,已经积了厚厚一层,还在不停地飘落。小城是没有雪的。我不可能像小时候,早上起来推开门一看,整个世界一片洁白。没有,小城是没有雪的,只有冷冷的雨,有意无意地稀稀疏疏地落。身处异乡,童话的谎言也经不起推敲,童年的记忆已经隔了久远的时间距离,不再真实。

消失的空气


越来越冷了,燃烧的火抵不过冷气的侵袭。孔明灯很少了,很久才出现一盏,孤零零地,向高空飘去。不过,一盏灯火给我感激不尽的温暖。我便做一个忠诚的观众,目送它的离开。我总是对着各种各样的天灯许愿,这些愿望无一不是坠落于地。很长的时间里,没有孔明灯了,也没有烟花和爆竹的声音,整个世界突然安静,安静得有几分死寂。
我不得不承认一些已定的事实。父亲和母亲未在家,此时我独处一间陋室,思想是格外敏感,敏感得带着丝丝的脆弱。想象,在这样的环境中,像一只精神抖擞的猫头鹰,把现实、记忆和环境不断地掺杂在一起,一些光怪陆离的思维无声无息地幻想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我知道,若是此刻正逢一场洋洋洒洒的大雪,母亲正在火炉旁生火做饭,父亲在隔壁继续白天未完的家具打磨,忙着粉刷和上漆,我也不会以为这就是曾经令我亲近怀念的家。这不是一个完整的家,无论用多么先进的技术还原那时的场景,像许鞍华执导的电影《黄金时代》,我也不可能体会萧红被嫌弃的一生中所碾压出来的对生命的热爱与追求,因为我不是萧红,这个时代不是民国时代。总是少了些什么,才让我仍然觉得想象的画面永远是那么突兀,色调不协调,环境和人物不一致,甚至连我自己,也变了模样。

消失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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