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不美好(2)

母亲一向是个极为沉稳的人，可是那天在话筒一侧的母亲我却只能听见那掩饰不住的恐惧、不安和忧虑。我不知道那场意外是如何发生的，我只知道姐姐刚刚结婚三个月就没有丈夫，我只知道姐夫是在避开迎面冲来的大卡车时掉下山崖才出的事，我只知道姑姑家的那一片原本破碎的天彻底塌了。那些日子姑姑终日以泪洗面，头发结成一堆用梳子都扯不开，原先白净的面孔也是泪痕纵横，只是呆呆地睡在床上哭，哭累了就变成了无声的抽噎，但是那泪水却是从未断过。姑姑被人从医院接回来的时候，母亲去车站接她。姑姑在医院里亲眼目睹女婿的离去之后早已不堪重负，最后是被母亲和姑父从车上抬下来的。那个时候一直陪着姑姑，不住的安抚她。可是自己也明白那些话终究是自欺欺人罢了，且不说别的，只是深埋于村里老人心中的那些腐朽的旧观念所散发的力量，也足以成为迫害姑姑和姐姐的元凶了。
心里想着也就安静一年半载，再马马虎虎找个主就嫁了吧。当时心里的悲伤不亚于姑姑一家，但是除了咒骂那不要脸的霉运，我们终究是无能为力。有天晚上从姑姑家出来之后已经是深夜了，踩着碎银似的月光回家，那一刻的心情竟是无法用言语形容，有痛惜，有感慨，有疑虑，有迷茫。可是这些情感都是淡淡地隐匿在心头，令人欲罢不能，你挥不去也留不下。回家之后，躺在床上看着从窗外溜进来的月光，我竟是失眠了一夜，眼泪也是流了一夜。那个晚上心里一直在问，命运啊，你为何如此不公，为何要一次次的折磨这些苦命的人啊！我想着姑姑这一生所遭遇的种种不幸，一时间强烈的愤怒和怨恨全部占据心头。我看着窗外的月华圣洁如练，想着人生之中的幸福和快乐怕也如此吧，看似美好近在咫尺却又捉不住。人生的不美好却是如同着黑夜一般，时时刻刻存在你身边，在你不着意之间就死死地把你纠缠起来。

月光虽然明亮似画，但暗夜却总也扫不掉的不是？等到了去年的年底快要回家的时候，姑姑打电话问我啥时候回来，我说快了，姑姑让我赶紧回来吃喜酒。我早就听母亲说起姐姐又被人许了人家了，却不曾料想这么快。我听着话筒另一端爽朗活泼的笑声，在心里却始终无法把他和半年前的那个阴郁不振、悲痛伤绝的人联系起来。回家之后姐姐喝定亲酒那天我去了，也见到了我的第二位姐夫。我待在厨房一直帮姑姑打下手，姑姑偷偷问我，这小伙子你看怎么样。我笑着说，很好啊，身板很硬朗，看上去乖伶俐的。姑姑嗔怒着骂我，尽会说好听的。但是言语上的故意责备却还是掩饰不了眉头眼间的喜悦。那时候我就在想，半年前的那件意外倒不见得是一件坏事，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我承认我这样想是有点不够地道。但是毕竟我认为上帝安排在生活中的难免的一些不美好，到最后还是会给你一份更好的慰藉。
记得那时候母亲安慰姑姑时说，没事的，都会过去的，都会好起来的。我想，怕是这个道理吧。或许上帝一直都是这么仁慈，只是我们的视野所及均被无尽蔓延的不悦和哭闹所包围，因此即使幸福近在咫尺，我们却只当它远在天涯。我们无视，只是因为我们始终不肯原谅那些曾经扰你心魂的不美好罢了。生活其实比我们想的要可爱，她不愿让你一直毫无顾虑的走下去，她不会让你这一生风平浪静的度过，她还是会给你一些不美好借以让你认清现实的残酷和艰辛。她会让你在一次次的疼痛中自我治愈，自我强大，她给你的一切艰辛只是为着为着让你成长为一个更好的自己。仅此而已，这才是现实。昨晚去和朋友吃麻辣烫，选好了菜等到了付钱的时候，老板告知我们价格涨了一块钱。朋友脸上闪现的隐隐不悦，付完钱后坐在坐上一直闷闷不乐的玩手机。或许是因为涨价的缘故，他便一直坐在那儿抱怨着说，今天怎么这么难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