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碎的镜子
2023-05-14 来源:文库网
和芹到底为什么吵架已经记不清了。似乎是为了争乒乓台桌(那时候孩子惟一的娱乐大概就是乒乓球了),结果就分成了两伙,我和芹各领着一帮人,涨红了脸,声嘶力竭地跺着脚对叫着,周围的孩子都在尖声起哄,兴奋得像发现了一簸箕米的小麻雀。
从那次大吵后,所有的友谊都在一瞬间结束。
在这之前我和芹几乎形影不离。我们的友谊起源于那个时代的特殊背景。那时我父母借右倾翻案风的光,恢复了工作,但当时的特殊形势,又决定了这翻案的不彻底,父母被打发到县农大一个放牛,一个当炊事员。那时电影《决裂》刚刚在全国放映。芹的父亲从部队转业当上了县农大的校长。那时他们一家在县农大十分威风,芹她们姐妹几个经常穿着军装很得意地在我们面前晃来晃去。
后来芹送了我一套军装,我立马就喜滋滋地套上了。芹转着头看着我,发现这军装穿在我身上实在太大了一些,松垮垮地简直侮辱了解放军的光辉形象。犹豫了好半晌儿,才痛下决心把她的一个黑色练功带送给了我。练功带是松紧的,系在腰上,腰身一下出来了,人顿时精神了许多 。芹自己也换上了军装,系上练功带。我们俩耀武扬威地走在县农大的山坡上,像两只骄傲的小天鹅。可惜没有观众。那时县农大已面临瘫痪,几乎没有学生了。
芹虽然比我大一点,不过个比我矮。我们都梳着那时流行的大辫子,黑油油的,像李铁梅一样可以“啪”地甩到胸前,我俩的眉眼也有些像,走到哪里都像一对并蒂的姐妹花。除了吃饭睡觉,我们几乎都在一起。形影不离的还有她妹妹和我弟弟。那时为了更好地向工农兵看齐,我们4个人打着赤脚从农大走了四五公里到县城照了一张相。一开始的时候,脚一沾地就被石子硌得打抖,钻心地痛,疼得我们龇牙咧嘴。不过大家互相鼓励,把脚底板放开了走,后来才发现只要你不怕,放心大胆地乱踩,脚反倒不疼了。我们兴高采烈地在照相馆用大人给的钱合影了一张。相片上的4个孩子,挺直着腰板傻傻地对着镜头,不过他们的目光都异常清澈。光脚板看起来也很光洁,卷起来的裤腿带着一种质朴的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