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叹息
2023-05-14 来源:文库网
父亲去世那年,我正好考上大学。他得的是肺气肿,也有人说是肺穿孔,但到底是什么病,谁也没搞清楚。父亲跑了一趟北京官厅水库的医院,没几天就回来了。他说,那地方贵巴巴的,咱住不起。
父亲批发了些青霉素,每天在家里输液。开始,是村里的医生给他扎针,时间久了,医生推托着,不愿来。没办法,有一次,父亲对我说,来,你给我扎。我说,我不会。父亲说,没事,把针头稍微放平些,顺着血管扎就是了。我一咬牙,手哆嗦着,顺着他的血管扎了进去。
第一针,扎深了,拔出来,重扎。第二针,扎透了,针尖从血管的旁边出来,鲜红的血,也跟着渗出来。我满头是汗,急得快哭了。父亲用药棉捂住针眼,说,没事,没事。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声。
一个人,一个家,无助到了这样的地步。
父亲说,我这病,有一万块钱就能治好,穷人没钱,只好拿命扛了。那时,为了父亲的病和我的学费,家里已是债台高筑了,别说一万块,就是一块钱,也拿不出来。
有一次家里的盐用光了,因为没钱买,只好用白水煮菜就着饭吃,一家人强忍着往下咽,谁也没说话。但,泪都在心里。
小的时候,父亲正年轻,是远近闻名的木匠,三村五里的人,常请他去打家具或者盖房。父亲干一天能挣两块钱,还有一盒官厅牌香烟。烟,他舍不得抽,一盒一盒地藏在柜里,留待过节时款待亲友。两元的工钱,父亲也不急着要,人家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给。
过年,父亲只买很少的炮仗。我舍不得放,今天拆一个,明天拆两个。一次,我问父亲,为什么不多买点。父亲回过头来,眼一瞪,愤怒地看着我说:“那是钱啊,劈啪一响,就没了,你想败家啊!”我赶紧一扭头,灰溜溜地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