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堂(2)

“把那小子拖出来打，还有那两箱子给爷砸了！”鲁六脸上的横肉动了一下，指着周振明对身后的兄弟吼。鲁六被惹怒了，觉得周福海在使诈。
林祥闻见门外有大动静，便出来查看何事。只见满地书籍、纸张，破烂的、粘土的。不远处的周福海抱着被打晕过去的儿子大哭：“振儿啊，你娘尸骨未寒，你现在又出事，都是爹不好，都是爹不好。”林祥见状也能猜中一二，心生怜悯，对满地的书籍也充满兴趣，把周福海父子收留到家中。
几天过去，周振明慢慢恢复了意识，左脚伤却没见好，请了村上的大夫医治，说怕是左腿以后要废了。周福海在内疚伤心之余，也向恩人林祥说出了自己的情况。周福海原是久安镇上的一位教书先生，镇上被日本兵侵占后被迫停止教中文，威胁他协助日本人散播日本军国主义，周福海便带着妻儿逃走，出发不久妻子王娇不堪奔波就因病过世了，谁知经过一片小树林时又被鲁六一帮人抓住带到了平安村，弄得儿子也落下了残疾。
周振明腿痛时常发作，加上周福海也是逃难在外，居无定所，林祥便让他们长留下来。
周福海把破损的书粘好擦干净，摆到书房的柜子上，琳琅满目的书籍堆满房间，看来林祥也是个读书之人，战争岁月还能顾及到学问的人确实不多，周福海除了感恩之外更是佩服，把自己最宝贝的书拿出来让林祥一起品读。
可能是同为嗜书如命的书虫，亦或是逃难在外的异乡人，林祥发现和周福海的谈话意外地投机。日夜畅聊，古今中外，时事政治……所谓相见恨晚。

平安村曾有过教书先生，但长期被土匪恶霸恐吓，军阀混乱时期最后一个也逃走了，七八岁的小孩大字都不识，林祥想合着周福海办一个学堂，让他干回老本行，也多少能改变一下平安村的风气。办学初期，只有一两个断断续续来上课的学生，时间长了，村民对林疯子也渐渐没有了恐惧，学堂有了固定的十多个学生。
1945年，日本无条件投降，一些撤退的日本军队要经过平安村，本来因为地处偏僻躲过了战乱，这些投降的日本散兵却给村庄带来了灾难。虽说是战败投降了，但很多日本兵还持有武器，面多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他们照样烧杀抢掠，并把人抓走在路上托行李、背物资。
周振明已长成文质彬彬小伙子了，因为脚伤平时只能在学堂帮教书，周福海多次找人帮儿子张罗对象，人家姑娘听说是个瘸子都不情愿，战争年代都想找个健全的当家中主力，这么多年周福海看着儿子这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整日忧心忡忡，日本兵来村后学堂的学生一天比一天少，不说教书整日还要防着日本兵抢上门。
在旦不保夕的日子中，近来林祥却是整日不见人影，最后直接失踪了，周福海到处打听以为他被日本兵带走了，但村上有人传出:“看不出林祥是那样的人，为了保命去做了狗汉奸，跟着鲁六像条狗一样。”鲁六在日本兵进村后便见风使舵去巴结军官做了汉奸，保住小命还可以趁机捞一把，周福海虽怀疑传言的真假，但知道林祥没死也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