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瞰之声(2)

因工作和女儿求学的关系,我每年都要离开一段时间。每次离开,手袋里总会装一个精巧的小本,一路上不拒琐细地记下经过的每一处景点,每一种风物,每一次心灵感受,也不避同行者的目光,自顾沉醉在当地原生的文化窖藏里。十几年来,竟集成厚厚的一摞,安静地封存在记忆深处。虽不曾发表只言片语,也怡然自得,乐此不疲。后来,在每一个这样的夜晚,习惯循着前人的墨迹,游离在大江南北,流连在那些被文学无限附会的意象里。像故宫的帝国建筑美学,乌镇的乌托邦幻象,上海大剧院的反拱式屋顶,三峡大坝的永久性围堰,等等,都会勾起我无边的想象。

在典籍里触摸不同的建筑文化特质,叩之似有金石之声,总禁不住生出“他乡是故乡”的疑惑。当一次次从文字里收回灼灼的目光,面对这片生于斯长于斯的土地,想象着凤凰演绎的瑰丽传奇,想象着晏婴、郑玄们留诸子孙的丰厚,心情便黯然了许多。几十年来,作为一名城市建设者,总觉得愧对先人们创造的灿烂文明,更那堪,像小城老百货、老剧院那样具有小市井意味却又濒临颓败的建筑记忆———当然,这些早年的感受,搬到今夜再不相宜。君不见,在我顾影自怜的青春尾声里,这短短几年时间,竟亲眼目睹亲身经历了这座城市脱胎换骨般的嬗变。